“水”藝術展覽主題是水的囈語,每個參展的藝術家通過對“水”進行思考、創作和呈現,殊流而同源,又最終匯聚成靈動著思想波光的一幕水景,這樣的展覽對喜歡藝術又熱衷思考的觀者甚至藝術家本人而言,都是一場有裨益的視覺盛宴。
展覽主題:水的囈語
展覽時間:2015-07-18 - 2015-09-14
開幕時間:2015-07-18 16:00
展覽城市:上海 - 上海
展覽地點:上海全攝影畫廊
關于“水”這類司空見慣又博大精深的元物質,前人的表述已然如洪水般泛濫。誠實地說,為盡可能免去流弊和俗套,我在自己的思考里枯坐了很久,漫長到自我被沁出的汗腐蝕了部分意志。然而正是這汗液,即水被人體吸收、加工和排放后,成為具有降解過熱體溫和焦慮情緒的清涼劑,在帶走體內廢料的同時又產生了酸性的腐蝕作用,必須被沖洗掉,以維護體格衛生。在喝下大量冰水補充體液后,我忽然意識到中文“水”和英文“water”都可作動詞,滋潤、消解都是水的“動作”,水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名詞概念。相對宏觀深邈的宇宙來說,水的形而下是生命得以誕生和維護的本源,是人、動物或植物,乃至整個水藍色地球最主要的構成物質。在微觀世界中,水以單純一個氧和兩個氫的無機分子結構形式與其他物質進行融合而改變性狀,利用自然化合力量異變成汗、淚、血、津液、汁液等各種樣態的生命有機體液,或是形成液態、固態、氣態或汽態的江河湖海、冰霜雨雪、云汽霧露等,而社會生產活動和商業消費又人工制造出各種飲料,藥劑、制劑……,也就是說水借助自然或人工的外力作用,通過溶解或消解他質的方式存在。從形而上的層面說,水是一種相對 “黏性”的元物質,是膠質,把各種物質聚合在一起,是物態形象的載體也是供體,從而具有了哲學意態上的“母性”特征,比如孕育、催化、滋養、接納、融合、包藏,甚至消融。
這個母性意象,顯然催生于俄狄浦斯戀母情結,如文學中“春水”含隱的耽美,聲色款款,充滿著溫情和柔美的心象。因此,擇水而居的農耕文明常將川流不息的大江大河指稱為“母親河”,將其中的水喻指為 “乳汁”,意象出純白色,比擬無瑕、無邪和無私的情感力量,成為哺育和喂養干渴饑餓生命與文明的象征。同樣的意象還在于,人們將童年放入搖籃里安睡,將成年躍入水中鳧游,將老年靜坐于夕陽下的搖椅,任身體輕輕搖晃,享受自然界這最神秘的愜意,僅僅因為這樣的搖晃才更接近人之初浸淫在子宮羊水中的記憶。在這充滿詩學物質想象的水夢里,在這樣恩重如山的庇佑之下,母性的水將生的意象表現得如此強烈,以至于人們詩化了秋水綿長的深情,忘卻了流年似水的傷逝,在一種充滿模糊記憶和預見性的遐想里幻想母性的水同樣可以將死亡擺渡在永恒的輪回中。當隨同流水而逝去的生命渡過冥界的忘川河,喝下一碗忘情今生的孟婆湯之后,人們相信水終會將生命帶回人間。水生萬物,萬物又皆可復歸于水,瀠洄和流動就是水的本質,而時間又是流動的本質。水,最終在幻象里用母性溫和綿軟的手撫慰著傷痛,治愈了靈魂深處的憂傷,以利萬物而不爭的性聰情善成就靈智,終極為“上善”的擬稱。
然而,在陰陽五行中,水是北方玄武,掌管生殖和司命,是深淵無垠的黑色,可以克火,亦可被土所傷。當驕縱的生命和文明總是無休止地索取,當愛的付出總被辜負輕賤時,水的性情開始寡合,而當不安漸漸變成暴戾,暴戾升級成暴力時,帶有腥氣的紅色便開始滴入水中。此時,水已然不復均質和純粹,失去了“萬物之準”的脾性,不再遍養天地萬物而無自己所欲,這位可通冥界的北方水神丟掉母性,成為威武的真武蕩魔大帝,他披發仗劍,彪悍地抽干河流,藏匿地下水層,又喜怒無常地發動洪水,掀翻水中的木舟,將一貫“循道而行”的平正喪失得一干二凈。這樣的兇怒隨紅色意象的持續涌入而變得越來越濃稠和粘膩,失去了水原本所具有柔和輕盈的流動意象,在心理上逐漸滯重成黏糊的、痛苦的,乃至腥臭發黑的液體,并成為血液“不幸”的象征。當這些不幸的液體被注入生命體之后,便形成不可逆轉的惡性循環,生命的饑渴演變為獰厲貪婪狂魔般的嗜血,成為維護并制造各種欲望、誘捕、獵殺和犧牲的象征,以至困境中的怯懦生命和虛偽文明不再敢直面、正視和改變,即使血同樣曾是至高無上的生命之水!同時,那些看不見的“氣態”仍像一個可惡鬼祟的蒸餾者和利欲熏心的奸商,用物質相吸的原理和惡水鉆營的技巧執意烤干和掠奪最后一滴水殘存的溫柔與潔凈,留下一道道吸收了所有黑暗物質和陰影的臭水溝,散發出陣陣刺鼻而絕望的死亡氣息。
垂死的人們和魚兒一起在龜裂的河床上相呴以濕、相濡以沫,期待希臘神話中的波塞冬駕著銅蹄金髦馬車飛馳而來,期待他將手中的三叉戟奮力擲向空中,期待神跡因此能從巖石中涌出至少一泓清泉。這種幻象是對酒神精神的膜拜和放縱本能的宣泄,是對黑暗大海浩瀚恐懼的征服和無畏,是對冥界幽靈黑色死水蔑視的雄心和勇氣,亦是對源頭活水的永恒向往和忠貞,成為生命意志力用激情和藝術混合黑色水物質加工制造出的鉛灰色的強力膠,通過異化的能量,澎湃豪情悲生憫死,將那些被擄掠走渙散了的水蒸汽重新凝合,集結膠合成彼岸烏有鄉天空上的大氣層,并蒸騰出彌漫的水霧和磅礴的大雨,在干涸的土地上重新匯聚起清洌的汩汩湍流。屈大夫亮烈著氣節縱身躍入,發出慷慨天問:“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這是對水純凈象征的追隨,質潔來要還潔去,將生命欲望的本原純化。因此,水在精神世界里成為了“圣水”,具有凈化的象征,可以洗濯生命沾染的一切塵垢和污穢,這樣的象征風行于宗教和習俗的儀式,甚至依傍在每一次靈魂滴落的淚水里。
當天下至柔的水和心靈深處的思緒一起潛深流靜,現實世界就幻化成自戀的那喀索斯,正心如止水,觀照時間,觀照空間,觀照生與死,而當他虔誠歌唱的時候,光鑒的水面將如水晶那樣映射出一片理想詩化的鏡像。因為,水是有情感的,這就是水的囈語。